【剑道】不老

送给 @嘉烈 的元旦段子,因为发烧拖了三天真是不好意思_(:з」∠)_

我觉得它的长度肯定已经不算段子了

年下,转世梗有,HE


随着一声不算响亮的婴孩啼哭,藏剑山庄里又迎来了个小少爷。

从产婆怀中接过包裹在锦绸里的小婴儿,年轻的藏剑少爷激动又有些紧张。抱着儿子送到产后脱力的妻子面前,他语露欣喜:

“止兰,你来给孩子取名吧。”

很快,叶止兰温柔而疲惫的目光就停滞在了锦被中孩子的眼眉处。那粉嫩白净的小脸上,两道淡眉都在过半处被截断,仿佛山水画中戛然而止的线条。

断眉,仿佛寓意不祥……

她闭上眼偏了偏头抛开了这想法,复才伸手抚上被夫君小心放在枕边的锦被。被包在鎏金朱锦里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用他天真干净似小奶猫般的黑眸瞅着自己的娘亲。正是冬日时节,屋外红梅开得满院都染着香气。叶止兰深深凝视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轻声道:

“就叫祈梅,叶祈梅。”

祈梅,齐眉。她暗自祈望,孩子的断眉会随时日自然生得完整。


第二日开始便陆续有友人前来道贺,门口的守卫弟子次次都要询问身份再为他们指路,几日下来着实疲累。那个峨冠高束袖卷云霞的青年道士出现时他们便没再盘问,直接放了进去。

叶思诚夫妻并不认识这个道士,但他们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道士提出要看小少爷,侍女抱出孩子,他接了,动作轻柔谨慎仿佛扯着纤弱蛛丝,动辄便会断裂。叶祈梅出生几日见多了陌生人,被抱着也不会哭闹。只是在其余人那里总是不爱搭理人的他看见这道士,倒像是见了亲人,伸着白嫩的小手要去抓道士眉心极淡一点朱砂。叶思诚正为自己儿子的稚拙举动而乐,却听那道士说:“小少爷双眉皆断,怕是不祥之兆。”

原本笑得和婉的叶止兰眉头顿时蹙起,道士的话正印证了她那日的一时猜想。叶思诚忙问道长可有何高招来化解这不祥?那道士沉吟半晌,道:

“贫道榉安,若是让小少爷随贫道上华山居住,那云雪空景或可化险。”

“这……”

“不可。”叶思诚还在犹豫,却被夫人一声制止惊醒。榉安也不多言,将叶祈梅还到侍女怀中,行礼离去。


是夜,叶祈梅突发高烧,用药不退,啼哭不止。慌忙焦虑间,叶止兰想起榉安道士,派人去寻,他正抱着柄剑静坐在庄外不远的一座凉亭内。

榉安到了叶祈梅床前,从袖中取出一串很有些年岁的桐木珠串,在婴儿细嫩手臂上绕过几圈。一炷香还未燃尽,叶祈梅便安生下来,额上高热尽褪。夫妻两人欣喜之余更添疑虑,榉安只说不会教叶祈梅纯阳剑法,待他可学武艺时便送他回藏剑,完璧归赵。

说这话时榉安的手指轻轻扫过叶祈梅断眉梢处,他便睁开黑亮的眼睛看着榉安,咯咯笑着用手握住了榉安微凉修长的指尖。


叶祈梅满月后便和贴身照顾的奶妈一起随着榉安上了华山。他生得玲珑可爱,小孩子的眉目没长开断眉也看不明显,又是乖巧爱笑的性子,见了纯阳宫的人竟一个都不怕。这便赚足了榉安的师姐妹们对他的喜欢,连榉安那向来不喜欢孩子的师兄都在看见叶祈梅后带着些笑意,说他平白掳了个儿子回来。

奶妈下山后就由榉安照料着叶祈梅,从襁褓里的婴孩一直到牙牙学语的幼童。他让祈梅叫自己师父,教他识字读书。叶祈梅尤其喜欢听他读经书。寂静的雪夜里,屋里点着的火盆不时发出噼啪轻响,祈梅坐在榉安怀里听他用平静的声音念那些自己听不懂的经文字句。小孩子总是容易走神的,他走神时就去拨弄几下藕节似的手腕上绕着的木珠串儿。通常念过几篇道德经后,榉安就察觉出叶祈梅有了瞌睡,便小心起身将他放在床榻上。叶祈梅睡觉时习惯拽着榉安中衣前襟,仿佛抓住个什么依靠。

有次睡前叶祈梅在书页上看见了鹤发霜眉的吕洞宾画像,被散着一头乌丝的榉安抱着放到被榻里时,他用软糯的声音问:“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呀。”榉安一愣,笑意温然道:“你还没长大,为师怎么能老呢?”叶祈梅只是眨眨眼,像是没听懂。榉安伸手摸摸他眉间稍淡的那一道断纹,“睡罢。”

熄了房中蜡烛,榉安借着月色看着叶祈梅柔软的睡脸和放在棉被外的手臂上那串桐木珠,久久,叹了口气。

“这一世贫道比你先到,只好想办法等你来了。”


——道长,既然不喜金银等身外物,收下这木珠串也算是应了叶某的谢意了。

那木珠他从未戴在腕上,却无时不携在怀中。


叶祈梅五岁时便对榉安的长剑起了兴趣,榉安也还记得自己承诺,带着他回了江南送他到了藏剑山庄。此时叶祈梅已添了一对双生子弟妹。回到娘亲身边时,他还拽着榉安道袍一角。

“师父还会来看我吗?”这样问着,他乌黑眼中已然是一片湿润,却还倔强地抿着嘴角。

“等祈梅长大了,来纯阳找为师罢。”榉安蹲下身子抚上他发顶,“为师叫榉安,记住了。”指尖下滑到他眉上,榉安一贯清冷的表情里多了些温和。

榉安道过别便转身走了。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叶祈梅依然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就仿佛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样。


——道长能记住叶某名讳真是令叶某惊喜,那么等道长得空,叶某定要去纯阳拜访叨扰了。


回了藏剑的叶祈梅每日清晨都要由娘亲自描上眉。在纯阳的几年,道姑们大多只说他玉雪可人,无人去提那断眉,榉安自然也没对他说过生断眉不好,所以开始时他对娘的郑重还有些不解。时日长了,便也习惯了。

带着叶祈梅去剑庐挑剑的那日,叶止兰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而且,是她无法控制结果的事情。

果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叶祈梅一眼便看中了一柄本该躺在剑冢里的旧剑。虽说是旧,那柄剑却依旧刃锋光粼。剑的柄上刻着两个楷字:轻眉。

“这剑啊,说是好几十年前山庄一个剑法了得的弟子爱剑呢。后来他在外面失踪,剑却被一个纯阳宫的道士给送回来了,还嘱咐说不要放进剑冢,等着有缘人再择,一直也没人注意。不过剑确实是好剑,小少爷真是好眼光。”

叶止兰皱眉,她想让儿子放弃这把可能沾过血的剑,它背后的东西太深重了。可十一岁的叶祈梅只是安静地抱着剑,轻轻抚摸剑鞘上的刻纹,仿佛在怀念什么久远的记忆。


“几十年前?剑法了得的山庄弟子?”叶思诚听夫人这么问,努力地思索着,却也没有结果。再去他师父那里询问,老人沉默很久,提起了一个名字。他那个叫叶举桉的师兄自幼便喜剑,少年时出庄再也未归。最后他随身不离的一柄轻眉剑,是由一位自称与他交好的纯阳道士送回了庄里。

“要真说起来,你那长子叶祈梅,长相神韵与举桉师兄倒也有几分相像呢。”

叶思诚不信投胎转世之说,对老人的言语只是一笑置之。


叶祈梅的剑法本只是师兄弟中稍显出色,用上那轻眉后,舞起剑竟仿佛信手拈来,剑如游龙气劲轻巧不失灵动。叶思诚师父看后,只说了句“太像。”

榉安给藏剑来过两封信,对于叶祈梅剑术的飞跃和进步,他只是予以简单的鼓励。


十四岁时叶祈梅终于获准独自上了华山。执剑等在太极广场上时,叶祈梅突然觉得,自己很久前就在这里等过一个人,而且那时,是满腔的欣喜与期待。

这种感觉于他不是第一次了。回庄后每次摸到自己腕上那串桐木珠,他脑中总会有个模糊想法闪过。而娘给他描上眉时,这种想法却又会被堵塞,消失。而每次握住轻眉的剑柄,他的手就仿佛被人握住,流畅挥舞的同时心情也会畅快。


榉安出现了,他落在叶祈梅面前,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除了那一双断眉外与曾经某一人几无二致的五官。浅笑间溢生玉落风姿,即使真是初见也着实令人难忘。

“师父,徒儿剑术进步为何师父不表扬呢?”叶祈梅撒娇似地说着,黑润的眸珠闪着亮亮的光。

“为师……不希望你太出色,因为那会让你自傲。”榉安声音平静,“自傲会让事情的结果,超出你的预料。”

听着这仿佛只是简单师长的警语,叶祈梅却怔住了,他伸手触碰到自己眉中断痕,描画的眉粉已被雪水化开。两人无言对立着,雪花纷纷扬扬飘下,落在他们肩头和发上。


——道长,若是此行我二人平安得归,也去求个同心锁,怎样?

——这雪让我们皆生华发,算是提前白头偕老了吗?

——对不住了,请你……帮我把这轻眉送回庄去罢……

——别伤心啊,叶某眉虽断……心却是不会断的……

——道长……齐湄……别……怪我……不等你。


雪没有停下的意思,榉安抬眼看仍抚着眉间出神的叶祈梅,叹了口气伸手去牵他,与对待四五岁的他一样想要拉着他走,却被抓住四指。

“师父,”叶祈梅轻声唤道,“你等了我多久。”

看上去仍只有二十出头模样的榉安勾了勾唇角,“贫道初见祈梅当日,已然二十有一了。”

他修有内丹,故容颜常驻。因为他在等他,他还欠那个人一句第一次年华正好时未曾出口的承诺。


被拥进略显单薄却依然温暖的怀抱,道士轻轻阖上了眼压上少年肩头,

“贫道说过,你一日未至,贫道便一日不会白头,”


“榉……齐湄,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是叶祈梅,也是叶举桉。他是榉安,也是齐湄。

无论名号颠倒岁月变换,都不过是一句简单誓言。

举案齐眉。


曾为保护他而被断的眉,终于也成了他寻到故人最直接的印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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